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饲养站

2023年08月07日 来源:作者原创 点击数:

那时候,经过二三十里地,哪里有一二十孔窑洞,有上百只黄牛拴在那里,一个篮球场大的粪堆在门口,大部分是在窑洞里也有的盖了房子,那肯定就是饲养站。

这是没有一台拖拉机、没有电的时候,一个生产队三四百口人的农业动力和肥料厂,上千亩耕地就要靠上百头黄牛每天拉着犁来耕种,拉着碌碡碾场,否则全党办农业就是一句空话。当然人也长时间拉过犁,拉过个耱,只要十亩地有一头黄牛,农民才是土地真正的主人。同时,上千亩地的肥料,就要靠这里产生,那时候没有化肥呀。后来有了农业机械化,公社农机站的拖拉机可以把塬地耕一遍,下麦种、种玉米,山地耕种还是要黄牛拉着犁耧来做,小麦就是靠耧播过去,耧就是播种机的前身。

自己管理着自己,两个人管理着十头牛或者加上一两头毛驴。

把黄牛伺候的停停当当,生产队的其他事情可以不管。

它们是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的财富,同时出生,同时消失,大约在1949年至1981年。

这是人类历史上唯有中国有的一种饲养站,和秦汉大唐以谷量牛马、马政的收入占了财政收入的相当部分是不同的。和古代至民国时候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模式、每家最多养20头牛相比只有三只黄土窑洞就多的多了。也和荷兰等国家的养牛场不同,和新疆兵团的内蒙古草原上的养马养牛场、山丹军马场都不同。

最大的特点就是大。20个窑洞16六个窑洞养牛,装干土,四个窑洞住人装草。

有院墙。有大门门楼但是没有安装大门,院子里,牛粪堆有排球场大、三人高,冬天太阳出来的时候,每个人养的牛都赶出来,两声吆喝,他们就知道上一道坡,走很长的路到一个吃水沟里面,乖乖的从羊肠小道上下到山泉边自动的喝水,这叫饮牲口。只要去过一次,黄牛就记下了路。大雪封路了,羊肠小道结了冰,饲养员就在自家的院子里20多丈深的水井里把水搅上来,把牲口吆去喝水。

夏天,村中心大涝巴积了天上的水,大门外面就是,把牛呦出来,牛像孩子一样高兴的围上一圈自动的喝水。十几个上百头牛喝水的时候,一个特大的池水看得见在下降,人常说像饮牛一样,就是说喝的多。

太阳红红的不吹风吗,有一排不规则的木椽连接成栅栏,牛被拴着,乖乖的站下,忧伤的流着眼泪,深沉的思考着。过一会儿就卧下来,最舒服的姿势是侧身,头和屁股弯一个半圆,眼睛闭上了,流着更多的眼泪。最开始搅一嚼一嚼的,能听见把草节嚼断的声音,能听见把豆子磨碎的声音,这就叫反刍。牛的胃里面有百页,一页一页的翻过去,这就叫牛回草。

每头牛有一副革头。是一个人字形态,人字下的两根尺子是固定的,把两根尺子从脖子两面插下去,革头搁在脖子顶上,革头上的两根绳朝下,有一个木棒,中间有一个钩子,钩木犁犁档上,或者钩在耱上。也在一个夏天钩在碌碡的木架上。这是生产队一次治好的农业装备,绳是牛皮和绳,有二三十张老式的木犁,土是翻向两边的。简化犁是人民公社之前的发明创造,县农业机械修造厂制造的,这些犁放在一个窑洞里,犁地的几十个人也是固定的,他们能找见自己牛用的哪两副革头用的哪一张犁,他们上工的时候只是拿一根出绳一个鞭子。

七天最多十天就要起粪了,牛粪至少有一尺厚,副队长去大声的喊着。农谚说,又不是叫你挖牛粪、拔黑豆哩。挖牛粪是最费力的农活之一。每一个牛圈里必须要有一个一个挖镢头把式的老汉,会轻轻松松的挖套镢。一般人第一镢头被反弹回来。只有在一点痕迹的小窝上再挖一下,能下去两寸,再挖下去,能下去三寸。再挖下去就把镢头全部陷在里面,这才叫挖到牛粪了,狠狠地别起来,把茬破开以后,就可以从这个缝隙当中一点一点的掘进,但是在面上直接是挖不下去的,这是最难最有技术的农活因为牛蹄子非常有力,整天在这个上面盘来盘去,踩的密度和石头差不多,是一般黄土的十倍,这就是挖牛粪的内涵。两个小伙子推着手推车,两个女人在旁边把挖起来的牛粪装到车上,小伙子省力地一口气推出大门外倒掉,转回来两只手抓住空车,人走在前面,拉着车子走到窑口时,另一只装满的车子出来,他说笑话,卷旱烟,两个女人很快装满,一口气推出去。一个牛槽下十头牛踩的粪十天必须挖一次,否则牛粪就和牛槽一般高了。把它挖完就是一晌活,越快越好,越早越好。暮色的人,干活慢的人,没有窍道的人,很少有人和他搭班子。四五个人代号叫鸡骨头、料腿子,他们就只好走在一起,人家两个小时,他们四个小时,但是他们还是乐呵呵的。

十天半个月以后,粪堆就发烧了,中间的堆上能看见冒着热气,尤其是冬天。一般在春天夏秋下雨以后,地里进不去,就开始溜粪。先把粪弄平,用一个木质打击物打成细面,几下子就能堆一个小堆,小堆变大堆,大的粪疙瘩很快能自动溜粪下来,就溜粪。小孩子一直打粪疙瘩,男女成年溜粪。篮球场大的粪堆变小,溜成的粪堆变大。

粪堆的体量之大,也是在人类历史上创造了记录的。

推粪了!副队长又在呼喊。溜成的粪堆要推向全生产队1000多亩地,东西南北,最远的有十里地。大粪堆的一圈放下手推车,自己给自己装车。欺负人的人、红人霸道地把车子拉进去,很快装上推走。历史反革命和老实人插不上车子,没有脾气的等着。有了架子车的人,一个人占了两个手推车的位置,装一车是装两手推车的时间。马太效应,可怜人只好等着。一路上是一辆接一辆的木推车,中间插着两三架子车。地里软软的,有力气的人就拉过去推过去了。民国至50年代,牛车运送,把牛套起来以后,五六个人装车,需要很长时间。有了生产队,全体社员上工,才有了手推车,70年代才有了架子车。

集中运粪,莫大的粪堆消失,一片空旷的地显出来,但是没有几天功夫,一个粪堆又出现了。

牛的料是玉米、高粱、黄豆、黑豆,那个数量是不小的,以前大概一斤,每年决算时是列项的,就像政府工作报告上项目一样,很大的一笔粮食支出。这几样粮食和在一起,要求要炒一下,磨子上推成面,草带上水,把面撒上去搅匀,没有几个饲养员能做到。就把生粮食给这样倒进去,已经不错了。传说不少的生产队的牛能吃到数字上的一半的料,饲养员偷回去或者没有偷是一个无头案。公社书记、大队干部到生产队干部,心知肚明的把牛料数字做大,把库存小麦数字做小,一直饿肚子的年代,干部就能吃饱吃好,任凭你怎么样查也查不出来。没有公社领导和干部吃牛料,是当时的民谚和民歌。

刚入社的时候,有上百头牲口,后来一茬一茬的自行繁殖。谁要把牛杀了吃肉是要枪毙的。牛就这样自动的老去,一部分是不能干活的,也有驯不出来的,只好把它养起来。一半是凑合着干,搭配一个最大最好的最能干的。牛多半都有名字,根据长相、年龄、性别、颜色,名字恰如其分,一代人记住这个名字,牛也伴随着孩子长大。有的生产队有二三十头毛驴,女性劳动力很多,偏偏呦上毛驴耕地。女人当家驴耕地,娃娃做活淘死气,哪一个农村人不知道这一句名言?毛驴推磨、驮东西是天生的,耕地、碾场、拉车都是并不过黄牛和骡马的,但是有的生产队是黄牛并毛驴耕地十几年。当时有马拉车,可以长途运输,给生产队搞副业,后来定为资本主义产物,谁做这个产业,谁就是敌人。骡马拉粪、耕地、碾场也不划算,骡马吃的精饲料又太多,也就越来越少,所谓的饲养站到了70年代以后,实际就是黄牛饲养站。

晚上月光明亮,有兴致的饲养员静静的坐在院子里,听一听反刍、翻百页、牛回草,百牛吃草,咕噜咕噜,吱吱吱吱,无法形容的一种响声词,那本身就是一首诗。大量的饲养员已经拉出鼾声,东边一声,西边一声,中间一声,此起彼伏。烧炕的烟味浓烈,这是饲养站特有的味道。突然打鼾的声音停止,披上棉袄,腾的一声,抓起一筛子草来到牛槽边,牛主动让路,来回三次,每个晚上至少添五趟。

农业,农村,一个生产队的固定资产也就是家底标志,现在叫标识,就是一个大场,库房加粮仓,一个饲养站,有上百头黄牛,一下子就是富裕的象征,过日子的象征。如果没有这些就是破产。

公社的畜牧站上,有种公牛。饲养站的母牛也就三四十个,每年生产三四十个牛犊,饲养员像操心养孩子一样操心,像逗小孩子一样逗牛犊,前一两年在院子里玩耍,第三年第四年就开始上地,五六年以后就成了农业动力中坚。唉

老牛死掉以后,牛皮剥下来,卖给收购站。很少听说吃牛肉。汉族人都舍不得吃,不会做也不喜欢吃。不忍心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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